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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者(9)

15k有点长预警

温后宫预警，ooc预警，奇奇怪怪的驱魔剧情预警，bug不可避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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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好的野营回来才不过一个星期多一点，金艺琳就收到了侦查班的报告。

她看着桌上那醒目的橙色文件夹，心顿时一沉。

那是高级别恶魔的报告，是一般行动队所不能应付的强敌，这意味着她们再次需要孙胜完。

金艺琳拿着手上的报告，出于私心的并不想让孙胜完出动，但同时她也知道这种想法是不该有的。一来放任强大的恶魔在人间作恶不是作为猎魔团团长的她所能够容忍的，第二就是她需要考虑巴力。

弄臣有跟她说过，即使字面上巴力需要吞噬某个数量的恶魔，但事实上恶魔之间的高低差异产生了质的不同，所以也出现了高级恶魔以一顶多的情况。

例如裴柱现她们，就是以一顶百级别的魔神。

在这个情况下，要是巴力集中在吞噬强大的恶魔的话，那实际上便不需要理会数字了。

因此，出现高级别恶魔就不能冒着可能成为巴力的能量的险放着不管了。

正当金艺琳想着该怎么拖延消息传到孙胜完耳里的时候，她桌上的电话响了。

她接了起来，是意料之中的孙胜完。

「艺琳啊，看到桌面上的报告了吗？」

「看到了。」

金艺琳耸起一肩夹着电话，叹了口气的打开报告看了看里面的细节。

她早就料到她的姐姐不会放过出任务的机会，以为能拖延时间也只是安慰自己的想法。

「因为地点在德国，所以我想借你私人飞机，可以吗？」

由英国去德国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飞机，孙胜完大概是不想浪费无谓的时间。

「可以是可以，但入境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金艺琳听说了上次去法国时孙胜完用的方法，总觉得又心疼又妒忌。

「这方面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孙胜完看了看手头上刚拆开的快递，里面放了几个小盒子和贴纸。

「总之谢谢你的飞机了，到了我再联络你吧，再......」

听见孙胜完好像要挂电话，金艺琳又把她喊住了：

「等一下！」

「嗯？有什么事吗？」

孙胜完的语气听上去温柔又亲切，丝毫没有对金艺琳叫住自己而感到不耐烦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跟以往送孙胜完出任务的感觉不一样，金艺琳有点心绪不灵的，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她瞄了瞄放在办公室角落的一盒拼图，将心中想说的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那是她们去野营的时候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和孙胜完拍的二人合照，

刚拍好金艺琳就找人帮她把照片做成拼图，还把孙胜完叫来一起拼。

「姐姐......拼图，记得回来帮我拼好喔。」

「当然，我会的。」

在跟孙胜完的通话完结后约一小时，金艺琳就收到她的私人飞机起飞了的通知。

上午出发，下午一行人就到了德国。

「没想到这小黑盒居然真的有用，好神奇呢。」

朴秀荣在酒店房间里拿着刚才带她们平安入境没有触发警报的小盒子仔细的究研着。

「这是美惠老师寄来的，她说这是她的最新研究。」

孙胜完记得今天早上收到快递的时候还一脸疑惑，这么多年来金美惠还是第一次寄东西给她。

打开里面是三个小盒子和几张像药贴的东西，还附上了一封信。

「这是信号隔断器，三个盒子是给你的伙伴用的，至于那几张阻断贴是给你用的......」

在一旁同样研究着从英国带来的快递的康涩琪读着金美惠的信，好奇的拿起了阻断贴看了看。

那几张肤色药贴一样的东西，其中一张贴了在孙胜完的后颈上，

起初她们对这东西都半信半疑的，但没想到真的有用。

人类研发出来的魔物探测器跟探灵用的机器差不多，都是利用波长来探测魔物的存在，

而金美惠寄来的那几个小盒子就是类似干扰器一样，使魔物探测器无法识别到她们的存在，

再配合隐身技能，魔神们就可以自由的出入境了。

这对于日后可能还要到世界各处跑的魔神们来说的确很便利，

但至于那张阻断贴，裴柱现可是相当不喜欢。

「由于和人类有联系的恶魔还会释出一种特定波长，所以为了完美的避过探测器，你也需要贴上阻断贴......」

听着康涩琪碎碎念信中的内容，裴柱现皱着眉的走到了孙胜完的面前，双臂搁在她的肩上，双手轻轻的绕到了她的后颈。

她一手拨开了及肩的短发，一手揭起了阻断贴的一角，语带不满的说：

「我不喜欢感应不到你的感觉。」

孙胜完看着裴柱现，她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这双眼睛的一切要求。

她伸手绕到自己的颈后握住了裴柱现拈着阻断贴一角的手，轻轻一撕便把它撕了下来。

「那就不贴吧。」

随着阻断贴被撕下，裴柱现和朴秀荣都重新感应到了孙胜完。

那股直涌上心头的满足感不止让裴柱现不自觉的展露出微笑，还让原本正专心研究着隔断器的朴秀荣在一刹那几乎控制不住冲动，露出了金黄色的瞳孔。

「这个金美惠......我不相信她。」

裴柱现放开了孙胜完，一脸不悦的看着手上的阻断贴。

「老师只是为了帮我们，别那么敏感嘛。」

孙胜完说。

「诶......是真的吗？」

朴秀荣放下了手上的隔断器，带着疑问的继续说：

「她是人类，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可能危害到人类的东西？而且据我所知，还真的有人靠把魔物当作珍奇动物一样进行贩卖，让一些不怕死的人买来当宠物。要是有人把这东西大量生产，那到时不就是等于开放各国边界让恶魔和魔物自出自入？」

朴秀荣说着绕起了二郎腿。

「这应该只是给我用的，老师只想方便我出任务而已。」

孙胜完笑笑的喝了口水。

裴柱现不明白为什么一说到金美惠的事孙胜完就变得不够慎密，明明金美惠做的事有很多让人怀疑的地方，但是孙胜完总是会为她说好话。

在这方面，朴秀荣和康涩琪不约而同地赞同。

裴柱现在跟孙胜完立了契约，和她一起加入猎魔团的时候已经知道金美惠这个人，而且她比裴柱现还要早就已经认识孙胜完，还看得出来孙胜完很尊敬她。

「她身上的气味让我感到不舒服。」

后来加入的朴秀荣在一次私下这样跟裴柱现说，而再之后来的康涩琪也透露差不多的想法，这让裴柱现更加确定不是出于自己的偏见。

而且金美惠出现的时机总让她们觉得诡异，她总共在她们面前出现过三次。

分别是孙胜完带着她们进来的那三次，就像早就已经预知到孙胜完会带进来三位新朋友一样，三次刚回总部第一个看见的都是金美惠，而自那三次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就像彻底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听到过任何消息，连金艺琳本人也几乎从不提起自己母亲的事。

虽然裴柱现有跟孙胜完说过她的疑心，但孙胜完总跟她说，

金美惠是给了她第二种生存方法的人，她很相信金美惠。

「好吧，东西都收起来吧，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孙胜完不着痕迹的拿过康涩手上的信，收走在朴秀荣面前的隔断器，把它们全都塞到了盒子里面。

「就是......这里？」

根据侦查班给的座标她们来到了柏林的一条街上，而现在她们却用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建筑物。

在她们眼前的是一家画廊，但要不是抬头看了看上头写着“Art Gallery”的字眼，她们大概会以为这里是什么占星的店。

店的外面是全黑色的，只有上头写着画廊名称的字样是黄色的，就连安置在中间的门都是黑色的，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从店面设计猜想到这是一家怎样的画廊、里面收藏的又是哪种风格的作品。门旁边的两面黑墙下各放了一个长方形的花盆，里头种了一些绿色植物，但即使如此，整家店看上去仍然像一个黑色小火柴盒。

「虽然很感激这次给了我们具体的地址，但是......」

康涩琪看着一片黑的店面，想不到里面会有什么事在等着她们。

毕竟到了高级别的恶魔都会像她们一样学会了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像野兽一样，避免引起同类之间的竞争本能。

「是画吗？没什么兴趣呢......」

朴秀荣双手插在口袋中看着店面，裴柱现听见白了她一眼说：

「上次去马戏团你不也说没兴趣？最后还不是狂吃人家热狗。」

「唉那怎么一样？我是对马戏团的热狗有兴趣，不是对他们的小把戏有兴趣。」

说着朴秀荣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勾住了孙胜完的脖子，突然笑得坏坏的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脸说：

「我对其他人画的画没兴趣，但我倒是想帮胜完你画一幅呢，不穿衣服的那种喔~」

话刚说完，裴柱现的刀已经指到了朴秀荣的喉头，吓得她只好慢慢的放开已经满脸通红的孙胜完。

「好了，别闹了，我们进去吧。」

孙胜完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便踏前一步走到门前。

画廊的门是双推门，在孙胜完想要按门铃的时候门就自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位穿着整齐西装的英俊金发男子。

「喔，刚开店就来客人了。」

金发男子看上去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换上了接待客人用的笑容，笑意盈盈的向走在最前头的孙胜完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比尔，欢迎。」

「你好，你可以叫我Wendy。她们只是陪我来买画的朋友，她们是韩国人，不怎么会说英语，请见谅。」

原本这次出任务还没想好该搞什么角色扮演的，但比尔出来的瞬间孙胜完灵活的脑袋便马上想好了要买画的人设，并免去了要让三只恶魔自我介绍的麻烦事。

但这下子等同于要让她们在这次的踩点中装成哑巴了。

「噢，ok…...那我们要不要先进去看看？」

比尔点点头的让出了让孙胜完进店的路，并礼貌的关上了门。

店里面的设计和外面相差不太远，都是黑沉沉的，所有墙身都涂成了黑色，上面放着一幅幅用金色画框表起来的画作，画框顶上安装了两盏小灯照著作品。

店里的气氛恬静，配上背景正在小声地播放着的爵士乐，让人有种走进了博物馆一角而非市井画廊的感觉。

「不知道小姐你事前知不知道，我们这里主要卖的是复制画。」

「复制画？」

「对，就是一些世界名作的复制品。但请放心，我们有专业的技师负责复制画，质感和用料都是上乘的，还会搭配由设计师精心挑选过的框样。还会提供尺寸客制以及国内免费送货，海外配送也有的。不知道小姐你想为哪里增添画作呢？」

「呃，就家里。」

刚进到店比尔就很用心的向孙胜完介绍他们的服务，并跟她一一介绍了店里最受欢迎的作品。 「这幅红衣主教和死神的胜利也是很多人买的，因为做成大尺寸再配上特制画框放在家里的话确实是很有感觉，整个家里的马上充满艺术感。」

孙胜完跟着比尔走了一圈，表面上在认真听他的讲解，但实际上她和身后跟着的三只静音恶魔一样，在小心的观察着店里的所有东西。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孙胜完抬头看了看四周问。

「当然可以了，请问吧。」

一开店就迎来孙胜完这么个要逛一圈都没下定主意的麻烦客人，但比尔还是很在耐性地接下她的提问。

「为什么你们画廊的设计要这么的......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孙胜完不忘把自己装作成一个充满好奇心的普通客人，但她和恶魔们都知道全黑色的店里就像一个洞穴，是恶魔最喜欢的地方，被黑暗包围可以为它们带来安全感。

只是没想到一说起画廊的装潢，一直挂着笑脸作向导的比尔顿时面有难色，甚至有点支吾以对的。

见比尔难以启齿的模样，孙胜完得要为这局面解围，于是她便很快的说：

「对不起，要是关系到一些太私人的事的话可以不用说的，我真的只是问一下而已。」

「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比尔摇摇头，然后换上一脸苦笑的说：

「这家画廊其实是我爷爷开的。」

比尔说，孙胜完点点头示意可以让他继续说：

「原本爷爷是想让我父亲继承的，但上星期他遭遇车祸去世了。」

「抱歉，请节哀顺变。」

「谢谢你。就是从那时候一切都变了，在父亲过身后爷爷就变得很奇怪，不旦不再愿意跟大家说话，还把外面的落地玻璃换成密不透风的墙和木门，画廊里面白色的墙也被他换成了这样。」

从比尔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来他有多无奈，但对孙胜完来说终算是打听出来什么怪异的了，虽然那也有可能是过度哀伤，但连同把画廊都来个大改造就很奇怪了。

「那你爷爷呢？他人还好吗？」

比尔的眼神瞄了瞄画廊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叹了一口气的说：

「爷爷他把自己关了在工作间里，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我想让他吃点东西，但他根本不肯开门给我，所以我只好把食物放在门外，还一会儿爷爷就会自己开门拿进去。」

「或许你可以趁他开门拿食物的时候把门打开带他出来？」

「我也试过，但是......」

比尔说着皱着眉摇了摇头。

「但是什么？」

「爷爷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得跟老鼠一样，还很大力的把我撞了出来，简直匪而所思。问题是他都九十多岁的人了。」

比尔说着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的确，能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连挤开门缝都做不到还把人家撞出来，这个老人家确实有点奇怪了。

「他一直都那么健康的吗？我是指，能把你撞出来应该是很大的力气了。」

孙胜完继续试图理清这里发生的事到底是巧合还是真的不合常理。

说到这里，比尔又摇了摇头，说：

「爷爷以前中过风，平常连走路都不太稳，这是为什么他一心想着要把画廊交给爸爸，也是为什么爸爸去世了他会那么伤心。」

照比尔这样的说，那她们确实是有必要拜会一下他的爷爷，只不过一个刚见面一个小时的客人实在是没有理由说要见人家的爷爷，因此她们决定今天就这样先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孙胜完还买走了一副画，当作是感谢比尔那么用心的推销，以及不嫌麻烦的跟她说了一个小时的话。

当天晚上，孙胜完带着裴柱现她们再次回到了在画廊附近的地方，她们一直静候着，直到亲眼看着比尔离开了画廊之后她们才出来。

「这画廊里面有东西。」

裴柱现说。

「那道门后面躲着些什么，我能感觉到。」

康涩琪记得当她盯着工作间紧闭着的门时，能感受到一股同类的气息。

「嗯，侦查班的报告里说侦察到异常波长的地方也的确是这里。」

孙胜完说。

「要不要先进去再说？」

就在她们还在打量着画廊的时候，朴秀荣已经在墙上弄出了传送门在等着。

待她们全部都进入画廊后朴秀荣便闭上了传送门，她这才说起对画廊的评价来：

「不是说我马后炮，从我刚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到那工作间有什么不对劲了。很恶心的感觉，就跟有很多蠕虫在你脸上爬来爬去的那种差不多，害我全程都没有在听帅哥在说什么耶。」

朴秀荣说着接过孙胜完给她的手电筒，照向了那间有问题的工作间。

「恶，现在还有。」

她作了要呕吐的样子，还一脸不舒服的。

裴柱现看见了朴秀荣这个样子就更警戒了，因为论感应朴秀荣是她们当中最敏锐的，她总能最先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很少听秀荣你称赞别人帅哥呢，感到可惜吗？」

孙胜完一边小心的走向工作间一边问，在这种情况下她还不忘开个玩笑。

听见孙胜完的话，朴秀荣向前冲了一步勾住了她的脖子，有点意外的笑着问：

「小胜完是吃醋了吗？不会的不会的，我最爱是你嘛！」

朴秀荣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笑得满心满足的。

虽然说一直都喜欢，但最近的孙胜完她更喜欢，因为她比以前多了一些可爱的地方，会对自己的调侃有所回应了。

尤其是她那因害羞而变红的小脸蛋，朴秀荣有点可惜现在乌灯黑火的只得手上的小电筒，害她看不见孙胜完的害羞表情。

「到了。」

意料之外裴柱现没有—理会勾搭上孙胜完的朴秀荣，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了在眼前的工作间上。

「我来吧，你们都退后一步。」

此时康涩琪自告奋勇的站前来，拥有最高防御力的她要确保门在打开的一刻不会有什么突发事情发生，即使有她也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确保孙胜完不会受伤。

「涩，小心。」

孙胜完抓了抓她的衣角，康涩琪回头一看，在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下她好像看见了对方脸上有一丝担心的神情。

那一秒康涩琪想，只要是为了这个人这个表情，即使是让她粉身碎骨都不在乎。

「嗯。」

点头让她安心，握上门柄的手却是紧张无比。

她想，野营那天说的话没错，她们都越来越像人类了。

她们是魔神，是夺去人类性命的恶魔，她们可以毫无慈悲的四处作恶，除了从天上而来的东西以外她们对一切都无所惧畏，不会怕痛不怕受伤更不会怕死亡。

她们不会死，又或者可以死无限次，她们只会在灭亡的一刻化成灰尘，被烫肤的热风吹回去地狱的熔炉里，然后重生。

但是重生代表着会失去以前的一切，是一个全新的魔神了。

「这辈子的“我”就只有这一辈子，这一辈子完结了，这个“我”也会跟着完结。」

康涩琪知道这来自地狱里的教训，这也是地狱中的恶魔都沉溺于眼前的欲望的原因，因为下一次转生，此时此刻的「我」就不再存在。

但是她开始有害怕的东西了。

不止是她，裴柱现也有，朴秀荣也有。

她们不止怕孙胜完会死，更怕自己会失去对孙胜完的一切记忆。

她们不可战败，不可战死，因为珍贵的、和孙胜完在一起的记忆是她们最不想失去的。

对人的依恋，这明明是人类之间才会有的感情，恶魔本来应该只在意欲念。

但是她们却有了最不应该出现在恶魔身上的东西。

康涩琪不知道这会不会使自己变弱，但即使她会变弱，守护在孙胜完身边的想法却从也没有变过，前二百二十次没有变，这一次也不会变。

手紧握着门柄，然后转动，往内推开。

在门被推开的一瞬开立即传出阵阵恶臭，让她们马上掩住口鼻，而出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双手被绑在背后张着嘴巴跪在地上的老人家。

手电筒照向地上，看见到处都是血迹和大小便的污迹，角落还有些已经不知摆了多久的食物，相信这些就是恶臭的来源。

但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跪在地上的那位骨瘦如柴，身上还有多处已经结痂的伤痕的老人家，打从她们进来开始就没有动过。

「死了？」

朴秀荣紧紧的搂住孙胜完不让她看眼前连恶魔都觉得恶心的一幕，裴柱现也一同挡在前面。

康涩琪仔细检查了一下老人，朝她们点了点头，并且告诉她们自己意外地发现的东西。

「胜完，你确定要看吗？」

康涩琪再一次问刚离开朴秀荣怀里的孙胜完，心里却是不希望让她看见这种残酷的东西。

「嗯，我可以的。」

孙胜完开始怀念以前的自己了，要是换成以前的自己她肯定能脸不改色的自己主动上前去了。

康涩琪跟另外两个同类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将手伸向了绑住老人双手的绳子。

那原本绑的是一个死结，但是康涩琪用她的能力便把绳子解开了。

在绳子松绑的一刻，老人的一双手臂居然掉了下来。手臂断口处和老人的肩膀只有用一些很细的丝线将两者缝在一起，随着帮忙固定的绳子被解开，无力再支撑住一双手臂重量丝线也跟着断开，手臂便「啪嗒」一声的落在地上。

「胜完，别看了。」

裴柱现踏出一步挡住了孙胜完的视线，却被孙胜完轻轻的推开了。

她看见了孙胜完让她安心的眼神，便没有阻止她上前去了。

虽然这里很臭，但孙胜完自感有责任要找出这位老人生前到底遭受了什么可怕的对待，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开始担心另外一样东西了。

比尔。

朴秀荣全程都对这案发现场很嫌弃，因为这里太脏了，留了一头美丽长发的她不想自己那头带有石榴香气的美发染上一丝臭味。

但是此时的她突然蹲了下来，戴上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手套把老人的衣服上的钮扣逐一解开。

「呀，手套给我一双。」

裴柱现对朴秀荣私藏起手套来感到不满。

「你要来干嘛？反正你也是光动嘴不动手的。」

朴秀荣正专心的在解开钮扣，根本没去回头看裴柱现那仿如被针刺到太阳穴的表情。

「那给我一双总可以吧？」

康涩琪小心的说。有时她也不明白，明明在地狱她算是朴秀荣的长辈，该让她喊一声姐姐，但事实却是自己在她面前总得小心翼翼怂怂的。

「拿去吧。」

朴秀荣解到了最后一颗，倒也没有呛回去，酷酷的从裤袋里抽出了一双手套递给康涩琪，然后重新专注到了她在意的事情上。

「如果我没猜错......」

她把尸体的衣服敞开来，看见了她预想中的东西，证实了她的疑惑。

朴秀荣抬头看了看大家，说：

「这是一个魔法印。」

难怪从一进画廊开始她就被房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而没有注意到比尔。

孙胜完看见在尸体的胸口处有一个大型的魔法印，那是用刀刻在肉上划出来的。

「不，这是半个。」

裴柱现盯着魔法印看了一会儿，她认出了这是干什么用的。

「涩琪，再看看四周还有没有些什么。」

她让康涩琪在这个不太大的工作间里再仔细搜查一下，却被朴秀荣找到了机会攻击她：

「看吧，只动嘴的家伙。」

这次是因为孙胜完在黑暗中握住了裴柱现的手才保住了朴秀荣的小命，但果不其然，没多久康涩琪就在一堆木画框后面找到了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马上又一股腐臭味涌出来，随之还有一堆苍蝇，仔细往里面看又是一副吓人的景象。里面躺着一个已经开始腐烂、没有手脚的中年男人躯干，旁边推放着一堆断肢。

男人的胸口的肉已经烂了一大部分，但剩余的魔法印的部分还是能看出来。

「这是另外一半。」

裴柱现说，见大家还带着疑惑的看着她，便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说：

「这双手脚不是这个男人的，是老人家的。而这双，」

她往回头照向掉落在老人的尸体面前的那双手，明显看得出这粗壮的手臂并不是一个老人所有的，

「才是属于这个男人的。这是融合术，将两套灵魂合而为一的法术。刻在老人身上的接收印，那个男人身上的抽取印，因此两个合在一起才叫一套完整的术。而在我认识的恶魔中只有一个十分热衷于融合术的研究。 」

「融合？为了什么？」

朴秀荣有点意外裴柱现居然会知道这种事，还说她有认识的恶魔，

她还以为裴柱现只懂天天待在宫殿里当个忧郁诗人呢。

「是为了感人的羁绊呀。」

背后传来一阵电流通过的声音伴随着一把男声，回过头去，四支手电筒照着同一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孔。

「哎呀，被发现了呢。」

是比尔。

他正背着手半弯着腰，还摆出一副小孩子恶作剧被发现了的表情看着她们，背后的厅面已经全部亮起了灯。

「就是你！」

说着，裴柱现便立马一拳打比尔的脸上，一下子把他轰出了厅面。

比尔的身体硬硬的撞在墙上然后摔在地上，从墙都被打凹了而他却若无其事的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看，他的确不是人类。

孙胜完她们走出工作间那狭小的空间，看着比尔自己把歪了的脖子扭正过来。

「哎呀，为什么有话不好好说要动手动脚的呢？」

比尔脸上始终带着笑的说，现在看着却诡异得不得了。

「不愧是派蒙王呢，把我打得很痛喔。」

「你知道我的名字？」

裴柱现一方面想让他别这样称呼她，另一方面却对对方一开始已经知道她的真名感到有所顾忌。

比尔扭了扭腰松动一下筋骨，看向裴柱现身后又说：

「我不知道你，还知道普尔森王和西迪王呢。」

「所以你才故意不掩盖魔法印，让我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小房间里。」

朴秀荣这下子来气了，比尔的举动无疑是等同于用猫薄荷玩弄猫咪一样，利用了她自身的特性来误导自己。

「你就当作是吧。」

比尔无所谓的耸一耸肩。

「你刚才说的羁绊是指什么？」

孙胜完这才开口问道，她回想起了白天比尔跟她说的故事中，这家画廊本应是由一位祖父和他的儿子所经营的。

那是不是代表着里头的两具尸体就是他说的那对父子？

「叮当！正确啦！」

比尔读到了孙胜完心里的想法，

「所以我才说是感人的亲情，是羁绊呀。原本我只是利用这副模样在这里一边打工一边观察人类，只是没想到儿子的去世居然让老人如此悲恸，那份感情甚至让早已经不再能动手作工艺的老人拿起了画笔，用着颤抖不已的手一笔一笔的画下记忆中的儿子的模样，还拿起锤子作画框，即使弄但满手是伤都不在意。实在让我感动。」

比尔一边说一边走到墙上抚摸着画框，

「所以为了成全他们，我去把已经下葬了的儿子带了回来。以前我只试过在地狱用没有宫殿收留的亡灵来做实验，效果都不太好，这还是我第一次用活生生的人来做实验呢，没想到结果还不错！」

「怪不得了，我以前见过你在地狱干的事，原来是你呀，彼列王。」

裴柱现看着脸上的笑容因听见自己的真名而渐渐消失的彼列，此刻他不再叫比尔，而是彼列。

「比尔Bill，只是用你的名字Belial的误译Blil重新排序所变化而来，我说得对吧？」

彼列收起了笑容后眼神变得凌厉，对裴柱现再一次说中了事实而感到被冒犯。

「没有关系，即使你知道了我的真名也不代表你能打败我，更何况我的实验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你叫里面那没手没脚的尸块做成功吗？」

康涩琪回想起刚才在里面看见的一切，不禁为此感到可耻。

「对呀，你看！」

康涩琪的语音刚落，彼列脸上就展出一个病态的笑容，众人猛然回头一看，原本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老人此时突然站了起来，缝起手臂和肩膀的丝线已经重新连上，并用着惊人的速度从房间里奔跑出来，满口口水的张着嘴冲向孙胜完。

原本都站在孙胜完前面护着她的恶魔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老人已经扑上孙胜完。

「呃呀！」

孙胜完及时拿出了银枪来架住老人向着自己脖子咬的嘴巴，但彼列完全没给时间恶魔们，

「哈哈哈我知道你们和这个人类之间的羁绊喔，让我看看有多感人吧！」

说完，裴柱现她们便看着孙胜完和纠缠着的老人消失在眼前，而她们也感觉到被拖进了一个深渊。

三个当中最先醒来的是朴秀荣，她张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膝盖和搁在上面的手臂，她想抬起头去看四周，却发现自己始终只能半跪在地上，而头也动弹不得。

她眼珠子不安的转动着，用余光瞄到了左右边分别是裴柱现和康涩琪，她们也和自己一样呈半跪的姿态，只是她们还没清醒过来，双眼紧闭着。

「不准妄自行动！恶魔！」

正当她想尝试强行抬头去看自己正身处什么环境的时候，朴秀荣只看到一个坐在宝座上穿着红袍的老男人，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手上拿着一条带刺钉的皮鞭，说着向着朴秀荣的脸上就是一鞭。

「呀！！！！」

朴秀荣感觉到脸上被刺钉刮过的痛感，看着从脸上滴下来的血，她最珍爱的脸蛋被划花了，这一声既是因为痛，又是因为她被彻底惹怒了。

但就是这一声把裴柱现和康涩琪唤醒了，她们像刚醒来的朴秀荣一样也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困惑。

「恶魔呀！人类得救的敌人，我郑重驱逐你！」

男人沉原的声线再度响起，说完便向着她们三泼洒液体，那些透明的液体在接触到她们的皮肤时马上产生如火烧一般的痛感。

「呃......！可恶！那家伙是哪找来的红衣主教！」

一般不会轻易说出恶言的康涩琪在痛苦下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她低下头盯着仅仅能进入视线的红袍下摆忍受着脸上的灼热感。

「红衣主教？你这还能认得出来？」

朴秀荣刚才抬头看到过一眼的男人的样子，可是她也不知道那是谁。

「这个是卢多维科·特雷维桑，他刚才说的就是他的招牌驱魔经文开首第一句。」

「恶魔！停止你诱惑人类的言语！」

康涩琪刚说完，卢多维科又向她们洒了盐，盐粒停留的地方都为她们带来钻心一样的痛。

「呀呀呀！该死的！我该要称赞你吗！？」

朴秀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康涩琪还在卖弄自己的知识。

「还不是你先问我的！就叫你平常多看点书！」

「我有看书的好不好！」

「你看的那些小黄书能算吗？」

「那总比没看强！」

朴秀荣不认输的回嘴道，只是没想到红衣主教又往她脸上甩了一鞭。

「妈的！为什么只打我！为什么不打她们脸！」

脸蛋又吃了一鞭，再加上康涩琪一直在挑衅她，

本来就脾气火爆的朴秀荣这下子再也忍不住了，体内一股火气往上冲想着要跑上前往那老男人脸上来一拳，却没想到她真的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从原地一跃到空中飞到红衣主教面前，用尽全力的给他来了一拳。

红衣主教估计是千想万想都想不到朴秀荣居然能挣脱开来，那一刻他只得呆住在原地看着朴秀荣的拳头在自己面前逐渐变大，最后打在自己脸上，把自己从宝座上打到滚下了祭坛的楼梯。 

「涩琪，是认知。」

「什么？」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即使圣水和盐洒到身上都只是咬紧嘴唇咬到出血也不发一声的裴柱现看见了朴秀荣的行动，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只要仔细一想，彼列也是恶魔，就算他再厉害也无法把天敌招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是另一个空间。

是那幅画，彼列在白天的时候向孙胜完介绍过的两幅画，其中一幅就是叫红衣主教。

她们被带进了画的空间了。

「秀荣在那一刻的认知改变了，不再是让她畏惧的红衣主教，而是一个把她惹毛了的讨厌老男人。」

恶魔对神职者畏惧至躯体都无法动弹是本能，因此只要改变了对空间所有物的认知，就不再被本能所束缚。

「所以，赶快改变认知！」

因为情势紧逼所以裴柱现也罕有地大吼了一句，康涩琪听了便不禁怠慢，马上闭上眼睛将自己脑海中对这个男人的认知改变。

「呀！」

不消一刻功夫便成功挣脱了束缚的两人看向朴秀荣，康涩琪忍不住说了句：

「秀荣呀，还好有你。」

此时正忙着骑在红衣主教身上朝他的脸猛挥拳的朴秀荣回头看着两位，一脸都是血的带着相当不好惹的神情说：

「哼！？有事吗！？」

就在朴秀荣分了神的那一刻，在她身下的红衣主教马上趁机一脚将她踢飞。

「呀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被踢中腹部的朴秀荣在空中用手撑了下教堂椅子的椅背，打了个空翻然后安稳地落地。

脸上的伤只是普通伤，所以一下便回复了原状，她珍贵的脸蛋总算是保住了。

但是圣水和盐对身体的伤还是在，所以此刻三只恶魔都站了起来，看着同样满脸是血的红衣主教进入了战斗状态。

「得要快点解决这边然后去找胜完才行。」

裴柱现说。

「不用你说我也知，她在哪里？有头绪吗？」

朴秀荣说。

要逃出这属于画的空间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时此刻她们身边没有孙胜完。

如果基于相同的猜想，那么孙胜完很可能在的空间是......

「死神的胜利......」

裴柱现说出的时候嘴唇在颤抖。

她记起那副画的内容。

画中一片荒夷满布尸体，骷髅大军杀害路上所有人，并敲响着死亡丧钟。

那可怕的景象，孙胜完就在那里。

孙胜完在一堆吵杂的声音中醒来，当中在刺耳的号角声和跑调乱弹的手摇琴，还有让心头随之一震的空洞钟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她张眼看见有两个骷髅正看着自己，它们正在往自己身上盖土，而她正身处于一个坑洞之中。

那是她的安葬之地？总会有这个地方的，但不是在这里，也不是今天。

摸摸腰间，幸好她的爱枪还跟着她。

孙胜完果断的抽出双枪给左右两边的骷髅各来了一枪，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之后她便从坑洞里跳了出来，拍一拍身上的泥，然后才定过神来看自己正身处怎样的世界。

她站在稍高的岭上往下看，却看见的是人间地狱。

地平线已被烟火所笼罩，骷髅大军遍布大地，它们有的手提镰刀，有的持着斩刀，挥舞着各种凶器，不论贵族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都遭到残杀和蹂躏。

有的骷髅开着由瘦骨嶙峋的马所驭着的车在尸体间来回，捡起头骨就往后面的木箱丢，可是木箱已经装满了头骨，新的骨已经多到被反弹到地上。

她看见骷髅三五成群的将人们绑起来然后丢到河里，又在各处架起处刑架处决人们，有死亡轮和绞刑架，随死亡大军一起来的骷髅犬此时正肆意的啃咬着尸体，到处都是尚未被埋葬的人和动物尸体。

地平线的烟火告诉她，那边端的城市已经沦陷了，现在轮到这里。

孙胜完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她久久无法自行移开自己的视线，看着面前这使眼花缭乱、骚动不安的画面。

「这是人类的未来喔。」

此时彼列的声音突然响起，赫然发现他已经背着双手，穿着白天那套整齐的西装跟孙胜完一起站在岭上。

「你！是你把我带进来的？」

孙胜完看见彼列，马上警戒的退开几米。

「嗯，是为了让你看见人类的劣根性，以及灭亡的不可阻。」

彼列收起了刚才在画廊那让人心里发毛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哀伤神情。

孙胜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彼列的侧颜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看见那边站在护城河上自顾自己死活的修士吗？看见倒在地上的人有的身穿破布，有的头戴皇冠吗？人类呀从来都不是美好的生物，更不是美德的象征，而是罪恶和愚昧的化身。只有死亡能将这一切终结，因为死亡是不可阻挡的，只有将罪恶的生命的终结，这样才算是罪恶真正的终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种东西？难道你也是个愤世疾俗的理想主义者吗？」

孙胜完听着这话觉得很好笑，恶的化身在跟自己细数人类的罪。

「不，」

彼列只是摇摇头，

「我只是不想你作无用功而已。」

「你意思是指，没有拯救人类的必要？」

孙胜完看着岭下那些丑陋的场面，即使死到临头还是有人去拼命的抢夺掉落在地上的金币、情侣放弃逃命宁愿一起弹着琴哼着歌就此死去、推别的人去为自己承受骷髅的刀剑、自己一人独自撑着小船试图离开这里等。

或许有人会说，在这种情况下谁还管得了别人，当然是自己活下来比较重要。

但是就没有人想到，正正是这些各自自保的行为导致了骷髅大军可以毫不费吹灰之力扫荡一个又一个的城镇。

在死亡之际，自私和愤恨只是助长灭亡。

孙胜完开始仔细一想，这样的未来就是她拼了命去打败巴力之后所等来的未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未来，那还值得她去牺牲自己吗？

彼列看得出孙胜完脸上神情的变化，便靠近了她的身边继续说：

「而且你看，里面有你认识的脸孔吗？」

孙胜完顺着彼列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在混乱的人群和骷髅群中，她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她们不再像跟在自己身边一样乖巧自制，而是展开了天性一样在人群中尽情杀戮，

她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她们在笑，她们在享受着。

孙胜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却禁不住在颤抖。

「我们始终是恶魔，这才是恶魔本来的模样，我们最不擅长的就是在本能面前克制自己。

只要契约一完成就会恶魔就会离开，再也没有保护你的义务。

到那时候，你就会跟猪牛羊鸡、好人坏人平民贵族没分别，只要饿了，恶魔就会不留情的夺走你的灵魂。 」

彼列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话语随着这把声音进入到了孙胜完的耳朵，却在她心头上停留了下来。

她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

这些年来她们曾经遇过的快乐、从危难中得来的珍贵联系，原来都只是限于契约吗？孙胜完不禁这样问自己。

彼列说得很对，她和她们之间只是靠契约所维系，要是没有契约，她们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更不会三番四次的舍身保护自己。

「你意思是......柱现她们......她们会毫不犹疑的夺去我的灵魂？」

想到这里，孙胜完觉得很难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前看的事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我很难跟你保证她们不会。」

彼列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哀伤，也无可奈何。

这一刻的孙胜完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她一方面要考虑到底该不该拯救人类，另一方面更是对她和恶魔之间的关系产生疑惑。

「那我该怎么办？」

「随我来吧？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了，从此以后都不用再为那些根本不属于你的烦恼而感到苦困了。」

彼列牵起孙胜完的手，开始带她走往某个地方。

在路上，恶魔们的脸容一一出现在孙胜完的脑海中。

和她有着血印的朴秀荣、和她有着契约的朴秀荣、以及......

跟自己毫无约定的......康涩琪。

对了！

涩琪不就是契约的反证吗？只有她是在没有任何约的情况下依然守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她证明了有例外的存在。

她什么就想不起来呢？

孙胜完的脑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看向四周，才发现这是一幅画的世界，并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预言，而是彼列的设计。

是彼列对世界私自的预想，并说服她让她以为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她看着彼列领前走着的背影，暗骂着自己什么现在才意识到！ ？

孙胜完一边怀疑着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为何会在敌人的话语下完全被控制，一边悄悄的拿起了枪。

「到此为止了。先前的确失态了，但你的异空间把戏该要结束了。」

彼列感觉到有什么硬物指着自己的脑，他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便回复平稳，说：

「还以为真的能把你哄到呢，真可惜，都走到这里了。」

作为擅长用诡辩的言语挑拨关系的魔神，他可以说是失算了。

该说他算错了康涩琪这个例外的异类，还是说她少看了孙胜完对一丝希望的执着呢？

不知道，但孙胜完的确告诉了他自己的决定：

「人类是复杂的生物，人们会彼此相爱但又会彼此伤害，人性有光辉又有黑暗的一面，但正正是这种复杂性使有限的人生变得可贵。不老不死，没有尽头的你们，不知道何谓活在当下，不知道何谓珍惜现在。即使将来可能是多么的差劲，我也会为了现在这一口气战斗下去。」

彼列听着孙胜完的说话，垂下了眼眸若有所思的微微笑了，他转过身来用自己的额头顶着枪口，说：

「你真的很有趣呢，要是我能早一点遇见你，可能也会想跟你定契约呢。」

「不用了，我已经有要珍惜的伙伴了。」

「伙伴？那些靠契约才愿意待在你身边的恶魔？」

「是呀。因为会分离、会失望、会寂寞的才叫人生嘛。」

孙胜完说着，也对彼列展开了一个微笑。

「将我送回去吧，原本想着可以好好研究一下人间的，但现在看来，我对人间再也没有兴趣了。」

彼列有点失落的苦笑着。

「为什么？」

孙胜完突然好奇。

「因为人间最有趣的你已经无法属于我了，」

孙胜完的手指扣上板机，

「我们在地狱相见吧。」

彼列的微笑很好看，在枪声响起前孙胜完是这样想的。

与此同时，一直跟红衣主教在战斗着的恶魔们突然听见一声枪声，

随即她们眼前的红衣主教便像石膏像一样逐渐崩落，最后碎在地上成了一堆灰，

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这枪声......是胜完！」

裴柱现认出了是Irene的枪声。

「胜完打败了那家伙吗？」

朴秀荣停下动作，跟康涩琪一起看着正逐渐如剥落的墙纸一样崩坏的空间，心想这总算解决了。

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再度转换，她们都回到了画廊。

一切就如她们被带进异空间前一样，工作间的门被打开，老人残破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里面继续传来恶臭。

彼列因被裴柱现打飞而撞到墙上的凹痕还在，他踩着墙灰留下的脚印也在地上好好的。

但就是有一样东西不见了。

孙胜完。

「胜完呢？她不是该打破空间了吗？」

朴秀荣著急的问着，与此同时康涩琪正到处找寻着孙胜完的身影。

「姐！你不是该一起找吗？呆在这里干嘛呀？」

看见裴柱现不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光是皱着眉却好像完全没有要一起找人的意思，

朴秀荣忍不住吼了她一声。

「闭嘴！我正在找......」

一时间朴秀荣和康涩琪都停下了动作，她们知道裴柱现是在试图感应孙胜完的位置。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裴柱现却说：

「我......我感应不到她......她不见了......」

这是孙胜完今天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但是这次是她熟悉的环境。

其实也算不上太熟悉，但孙胜完认得这个地方。

「醒来啦？觉得怎么样？」

床边传来有点陌生的声音，刚醒来看见的人影有点模糊，但很快就适应过来，孙胜完这才发现原来是金美惠。

「美惠......老师？」

「嗯，不错，还认得人。你之前在跟恶魔战斗对吧，刚好我的实验室在附近，听见一声巨响后赶到现场就发现了你。」

金美惠在孙胜完床边的桌子上一边在写着些什么一边跟孙胜完说话。

「呃......真是麻烦老师你了。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给总部打个电话让人来接我吗？」

孙胜完身体没什么受伤，只是可能躺太久了起床需要花点功夫。

「不用了，我跟艺琳说了，你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金美惠合上了刚刚正在写的文件，一脸认真的跟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

孙胜完不明白好久不见的恩师在打什么算盘，当初在这里她学习了使用魔法印和在记忆宫殿里的操作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把她赶走，那时候那位二十多岁的成年女子站在门口带着眼泪鼻涕委屈万分地哭着都没能让金美惠回心转意，现在却说让自己在这里留一段时间？

孙胜完以前自己有幻觉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是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研究，可以拯救人类的研究。」

金美惠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坐到了孙胜完的床边。

「但，为什么是我？」

看着孙胜完一脸困惑的样子，看来金艺琳这个女儿还没跟她说过孙胜完的身世呢。

不要紧，她早晚都得知道的。

「因为你是特别的人。还记得地狱是因为某人试图召唤魔神所以封印被解除的吧？那么以前到底是什么人把地狱之门封起来的呢？答案是入魔者。」

「入魔者？」

「一般人叫能够和死灵沟通的人做灵媒、神婆等，但是那些人都不是入魔者。入魔者的字面意思是和恶魔走同一道路的人。他们是曾经跟恶魔立下约定，并遵守约定要被带往地狱，却因戏弄恶魔而得以从地狱中逃回来，获得第二次生命的人。

根据记载，当时有七位入魔者为了避免恶魔跑到人间来把他们捉回去，所以便想出了将地狱之门封印起来这个方法。而你，」

「你也是其中一个。」

「那个追逐了你二百多次转生的恶魔没有告诉过你为什么她会每一次都能准确的找到你吗？」

「是因为诅咒标记......」

「那是只是其中之一。她之所以能每次遇见你都不用特意确认标记，是因为只有入魔者会在转生的时候保留同样的容貌和名字。」

金美惠说着，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孙胜完的脸，神情变得异常柔和。

孙胜完这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在第一次见康涩琪时跟她作自我介绍，她却是一副早就知晓的样子。

「可能是来自地狱的诅咒，方便恶魔将逃犯捉回去。即使灵魂会经历重设但只要外貌不变便可以按图索骥了。」

金美惠耸一耸肩，明显这方面的知识尚未明朗，但她很快就回复平静，握着孙胜完的手说：「我知道你为了拯救人类作出了很多牺牲，但现在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我想出了另外的方法了。 」

金美惠此时的神情相当真挚，但孙胜完却看不清里面的是什么情绪。

「我不会再让你经历转生，更不会再让恶魔把你带走了，胜完。」